湖南日报·新湖南客户端 2025-04-02 09:48:19
蒋华
今年冬天无雪,本应是个暖春,天气却像坐过山车一般,让春天的颜色倒是比往常来得迟了一些。小区旁的山上,往年早已绿得热闹,现在仍有大片枯黄。
沿着山道石阶往上,只见枯草之中,不知何时钻出了蕨草的嫩芽,蜷曲如婴儿紧握的拳头。春天,其实早就来了,只是藏在最深的褶皱里。
山径转角处,紫玉兰花开得正盛,明媚清丽。小区里的老人起得早,喜欢走到山顶,呼吸新鲜空气。经过此处,总要驻足,看那些羽状嫩叶在晨光里舒展,从鹅黄渐次转绿。红花绿树,春天最常见的景色,被一支神笔精心描绘,泼辣的红和清亮的绿,糅合在一起,竟是如此地熨帖。
山上树多,鸟儿便群集于此。数量最多的是白颊噪鹛,它们最是欢腾,即使觅食,嘴巴也是闲不住的。它们的爪子弄得灌木下的枯叶“嚓嚓”作响。还有一些只闻其声、不见其影的斑鸠,发出有节奏的“咕咕咕-咕咕咕”叫声。从山径走过,几只鸟儿在花叶间跳跃,抖落了树枝上的露珠,把我的衣衫洇出水痕。
银杏黄了一个秋天,又蛰伏了一个冬天,开始长出小折扇一样的叶子。山上的银杏不成规模,在秋天只能充当一个点缀,不是绝对的主角。有人觉得,山上应该全部种上银杏。他大概只看到了三个季节的美丽,忽略了冬天一到,满山的萧瑟了吧。多样的树,才让山显得不单调,也让树彼此间不孤单。阳光一来,晨雾散去,整座山在日光里流动着鎏金。
“清明花事最堪怜”,风过处,总有新花与落英同时起舞,恍若时光在此处裂开缝隙,让绽放与凋零得以相拥。清明前的雨,也不会怜花,虽不暴烈,却也会通过不断地摩挲,将花叶从枝头带落。山径不常扫,一任落花铺阶。我总爱踩着晨露上山。沾了水汽的落花不再轻盈,却让脚步愈发柔软。碰到比我更早的人,身上沾着露水,也沾着零星花瓣,经过我身边时,整个人都显得冷冽。
清明将近,父亲早早念叨要去乡下给先人扫墓。他年岁渐高,这事就开始落到我的身上。车停在旧时邻居的地坪里,见是我,热情唤我名字,指引上山之路。山路经过一年,杂草茂盛地挡住了路,向他借了一把柴刀,便朝山上走去。分岔的山道上,渐次出现提着竹篮的扫墓人。他们穿着长筒胶鞋,上面沾着新泥,俏皮的小孩,下坡时,挺着肚子,鬓角别着一朵野雏菊。我与故乡有些疏离,很多人已不认识,见面只能笑笑,算是打了招呼。鞭炮响过,青烟升起,我总会想起那个两千年前的传说——介子推背着老母走进绵山的背影,是否也融进了眼前这片苍翠?
墓碑前,还放着去年秋天奶奶去世时的花圈,这些纸扎的花,已经褪了颜色。雨水将它们淋成了一串串泪珠。旁边随手插着的野菊花,孤寂而倔强,枝头已经结出黄色的小圆花,像是在默默地陪伴着逝去的奶奶。
清明的雨,想来就来,细雨斜飞,整座山都浸在氤氲的水墨里。不一会儿,头发上就像长了露、结了霜。树叶、松针、山花铺就的绒毯也愈发绵软,每一步都踩出草木的幽香。在穿林打叶的风声里,仿佛能听到它们的低语。去年零落成泥的,今岁又在枝头攒着新绿;今年飘向坟茔的,明朝将化作蕨芽的晨露。
清明的花,看得人心中“悲欣交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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